“无他，只是想找你们家掌柜的谈些生意罢了。”白芙在白芷这段日子的指导下，慢慢的开始接手了秦语院落里的事务，褪去了有些稚嫩的模样。方才白芙与二小姐已经交流过，这会儿秦语未曾开口，她已经知道二小姐此次出门的目的了。

　　 “这……”小二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了一周后，迟疑地点点头：“那，小姐稍等，我去告知我家掌柜的。”

　　 小二对着两人躬身行礼后 ，飞快的朝楼下走去。秦语端着茶盏，抚开脸上的面纱，抿了一口。洁白的茶盏里盛着翠绿的叶，修长的手指拂过茶盏的边缘，似乎在拭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秦语将茶盏举得高了些，她半仰着头，脸颊在透亮的薄纱里晕成了深浅不一的阴影，长长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在看着茶盏中的水纹，又似乎透过了这青绿色的水面看到了其它的场景。

　　 东来阁的掌柜刚上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呵。”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语狭长的双眼里露出一丝锐利的光，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冷冽压迫感。掌柜自持走南闯北，已经见过不少人，已经不会失态，可不过刚刚接触到秦语的目光，他的后背已经划过了层层冷汗。

　　 秦语的目光与以往的那些上位者的目光有着本质的不同，那些人，不过是瞧不起他这样一个掌柜的。而秦语的目光，则更像是在看一样事物，一样不过是可以估价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看人的目光。

　　 只是这样的目光只有一瞬，很快就收敛进了那一双狭长的凤眼里。在所有人看来，秦语不过是偏偏头，在一瞬间打量了一番后，又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

　　 白芙站在秦语身边，自然是听到了秦语方才的那一句轻哼的。见到东来阁的掌柜在距离她们好几步的地方站定，也有些不悦。

　　 皱着眉，白芙轻声开口道：“我和我家小姐是诚心想与掌柜的谈谈生意，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这个诚意？”

　　 白芙说完后，秦语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往这边再看一眼，仿佛是盯着手里的茶盏发起了呆。掌柜的目光在秦语身上溜了一圈后回到了白芙身上，对着白芙拱了拱手，方才慢慢的走了过来。

　　 “不知道两位姑娘找我是要谈什么生意啊？”

　　 白芙倒是挺有耐心，她走到掌柜的面前，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语气，开口道：“方才我听我家小姐说了，似乎你家和对面的饕阳阁有些纠纷呢。”

　　 在听到饕阳阁三个字的时候，白芙凝神看着对面掌柜的表情。果然，已经有些苍老的掌柜的脸上，所有的皱纹似乎都挤做了一团。

　　 “既然你家小姐都知道了，那还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若是我家小姐想要买你这东来阁的招牌呢？”白芙轻声笑着。

　　 “什么！”掌柜的盯着白芙看了一阵，又将视线落到了秦语身上。在秦语还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白芙已经挡住了

　　 掌柜看向秦语的视线。

　　 “两位……莫不是来消遣我这个老头儿的吧。”掌柜瞅着白芙，有几分不确定。

　　 “掌柜的，你现在经营东来阁怕是已经十分艰难了吧。”白芙没有答话，这次是秦语开了口。

　　 白芙听到秦语的声音，规规矩矩的站到了秦语身后。

　　 “这……唉。”掌柜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将心理的烦闷都叹出去一般。

　　 “明明当初是饕阳阁陷害，现在看到对面的生意如此，不知道掌柜的心下是作何想念？”秦语已经将茶盏放回了桌面，修长的食指微蜷，轻叩着已经上了年份的木头桌面，声线里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我有什么感想岂能……民不与官斗啊……”掌柜在一开始似乎还有些心动，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很快变得灰败。

　　 “呵，官？”秦语又怎么会不知道撑着饕阳阁的人是谁，这会儿听到掌柜这样开口，嘴角露出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不过是因为带着面纱，看不到罢了。

　　 “我只问你，愿不愿。”秦语的声音还是极其温柔的，像是从地狱里重返人间的使者，带着致命的，蛊惑人心的味道。

　　 “只要能弄垮饕阳阁，小老儿又什么不愿！”也许是被恨意遮住了眼，也许是被秦语的声线所迷惑，这句话，掌柜说得格外激动：“我家百年的老字号，绝对不能砸在我手上！”

　　 秦语狭长的眉眼弯了弯，像是在笑。

　　 “小姐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罢。”掌柜的再次将秦语打量了一番后，开口道：“都说士农工商，小姐也应该知道，这商排在最末……”

　　 “又如何？”秦语看着掌柜，目光高傲而淡然：“这衣食住行，哪一样离得了商？”

　　 “不过是一群徒有其表的伪君子给自己装一个人高尚的门面而已。”秦语的目光锐利，让人无法躲避。

　　 掌柜的听到这句话，惊疑不定地目光落在在秦语和白芙的身上，似乎在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看小姐有如此感触，想必也是哪家名门之后吧？”掌柜有些小心地询问着。

　　 “在皇城根儿下，一块砖要是砸下来，打着的十个人，有八个人也能担得起名门之后这四个字。”秦语怎么会听不出掌柜想要探听她身份的意思，只是现在，她还不能漏了底。

　　 “是是，时小老儿想多了。”掌柜的搓搓手，对着秦语有些谦卑地笑笑。

　　 掌柜的本是见着秦语年幼，以为可欺，没想到来来回回几句话，竟是让掌柜身上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两人已经定下了金额，确定了契文无误后，秦语便让白芙将银票递给了掌柜的。掌柜的为了维持东来阁已经借了不少外债，若非逼不得已，他又怎么会选择卖掉这里？要知道，东来阁已经没落，可这东来阁已经换了三代人，怎么会没有些庇佑？

　　 可惜，上一代人的心大了，竟是参与到了几位皇子的斗争中，自此，便是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到曾经的辉煌。

　　 虽说商

　　 人重利，可掌柜的目光中还是有些不舍，毕竟东来阁也有他的心血。秦语不是没有看到掌柜脸上带着些许心疼，些许不舍得表情，但是自此以后，东来阁的东家，再也不姓黎了。至于饕阳阁那背后的靠山，秦语还没有看得上眼。

　　 “以后，便是由白芙你负责。”秦语的声音依旧清浅而温柔，深深凝视着白芙的双眼：“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决定权在你的手上。”

　　 “是，谢谢……二小姐。”白芙也许没有想到秦语或这般轻易地将东来阁交到她的手上，在将银票递给黎掌柜的时候，她站在秦语身边，看的一清二楚。那些银票，也许是二小姐存到现在的私房钱，不，也许不够。作为秦语身边的大丫鬟，她怎么会不知道秦语的月例？况且二小姐并不是受宠的大小姐，积攒的这些银票，对于二小姐也是不容易的吧。白芙看向二小姐，心里的决定越发坚定。

　　 面纱下，秦语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对了，这东来阁的掌柜还是黎掌柜你当着，每月的月钱，我照着饕阳阁的大掌柜的月例发。”秦语已经迈出了步子，见到对面饕阳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后，皱了皱眉，又折了回去。

　　 黎掌柜已经准备开始收拾东西，听到秦语的这句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小姐，您说……”

　　 “你还是这里的掌柜，但是这东来阁，我打算改改，以后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只要记得你是大掌柜就好。”

　　 “是……是。”

　　 本来双方已经签好契文，黎掌柜以为自己会这样离开，没想到秦语居然还是让他继续当这里的掌柜。

　　 不过秦语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做的这一切都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这东来阁掌柜的没变，又会有谁知道不过是是变了东家？

　　 两人已经与掌柜的谈妥，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东来阁。

　　 “二小姐，你……”白芙跟在秦语身后，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秦语的目光落在远处，嘴角的笑容隐藏在面纱下，无人得见。

　　 “可是，二小姐，你今天花出去的钱怎么办？”也许是因为这件事，白芙开始真心地考虑着秦语的事情：“那李家家大业大，若是小姐嫁过去，身边没有傍身的银票，那……”

　　 一想到这里，白芙的眼里皆是忧虑。

　　 “无妨。”秦语似乎好不上心，眉眼间有清冷的笑意。

　　 “可是，二小姐！”白芙还以为秦语因为秦琴的事情伤透了心，不过是故作洒脱。要知道，即使白芙之前并不是秦语贴身丫鬟，但是对于李家大公子痴心一片的二小姐还是略有所闻的。可现在看来，二小姐的所作所为，都是带着几分置气的行为在其中。

　　 白芙还是忍不住要规劝。

　　 “到了。”秦语根本没有注意白芙究竟在说些什么，她只是一直朝着她要去的地方走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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