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提来的食蓝在落地的瞬间被四周的疯猫野狗哄抢一空,唯有一只不知从何而来背着无尽悲伤的狐狸,在她的声音与手掌里获得了连食物与生存都无可比拟的意义。
那原本带着戏谑与玩笑的三个字,那原本从白岚而来的乳名,从这个凡间女子的唇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站在远处屋脊上的宋清珂下意识抱紧了罩袍中的双臂,没来由却必然如此,所谓宿命。
“你就叫‘金尖儿’,好不好?”女子还需要名字主人的支持。
狐狸在她的掌心中坠入无限深渊,好,好,狐狸疯狂地点起头,这动作滑稽得近乎诡异。
女子吓得以为它是带着什么病,一激动就会止不住地抽搐,怕它一不小心咬了舌头伤了自己,直接把狐狸的头紧紧压进胸口,控制住它头部的疯狂动作,“好了好了……没事了……”
女子低声安慰着,安抚怀中剧烈颤抖的生命。
门内传出一声呼唤,“阿清,水好了,你再不来我就让别的姑娘先用咯!”
女子扭过头去应了一声,渐渐松开怀里的狐狸,认认真真地瞧了瞧它,确定没有问题才舒了口气,“没事儿了吧?我要去忙一会儿,你在这里等着我。”
女子临走前丢下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几乎在同时,狐狸身后又刮起一阵风。
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宋清珂从屋脊上跳到了自己的身后。
“好了,走吧。”宋清珂冷冷说了一声。
狐狸诧异地回头去瞧她,这刚见上一面就走?
“你答应我的事已经做到了,我就是让你来见一见她,你可以走了。”宋清珂又把话说得明白了一层。
狐狸愣了许久,摇了头,“我不走了。”
也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预料之外,宋清珂的嘴角动了动,憋出一个冷笑来,无所谓地说:“随便你。”
宋清珂飞身离去,墨绿色的圆点在天空中化成一点星光。
狐狸乖巧地立在后门,心心念念只有一句话,那个叫做阿清的女子在离去之前对它说:“你在这里等我……”
他自然要等的,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离开。
身边的疯猫野狗吃完了篮子里的残羹冷炙纷纷散了,日头一点一点升起来,地面热得冒出烟,狐狸一身精妙的皮毛在阳光下时不时闪现出金色的光辉。街上的路人越来越多,于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看见这只不同寻常的狐类。
“这只狐狸好大啊!”
路人发出暗暗的惊叹。
“何止是大,这狐狸的身上有金色的毛哩!”
“哎哟,这东西怎么一动不动啊?”
“该不是死了吧?”
有大胆的上前想霸占这难得一见的好毛皮,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一抹炫目的金色时,必会被狐狸可怕的咬食速度逼退回来。
狐狸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威吓有余,却又没真的咬伤谁,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青楼的屋檐惊飞了一群鸟,这些不知名的青色鸟类扑棱着翅膀叫声凄厉,几乎四下奔逃。狐狸的耳朵动了动,这些鸟类的声音里全是不祥。
再也想不了太多,狐狸撞开后门直接朝着鸟类飞离的方向奔去。
白日里的青楼走廊空得出奇,一只飞奔着的大型狐狸并没有经过任何人的身侧。
唯有一间房间在吵闹。
那房间里的人多得溢了出来。
门口挤着几个脸吓得失了血色的姑娘,用红红绿绿的手帕掩住嘴,不让哭声掺进吵闹里。
老鸨的声音刺穿墙壁,“哎哟王爷您可行行好吧,阿清姑娘都已经这样了,求您就把她当个烂布随便扔了行不行啊……”
男人的声音震痛了狐狸的耳膜,“烂布?我呸,什么货色也敢跟我在这儿装清高?老子好心要把她买回家里好吃好喝养着,还非得在这随男人睡,你可别在这给烂布抹黑了!”
狐狸挤开了门口堵着的人群,冲到人生最响处。
“王爷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求您消气吧。我收您的那些钱全还给您,阿清这样以后也伺候不了客人了,您……”
老鸨的话语被一声可怕的响动生生折断。
凌乱的房间爆发出一阵猛兽的嘶吼,这声音仿佛猛兽将死般沉痛悲伤,又好似巨山在崩塌时发出的恸然哀嚎。
狐狸挤到人群的中心,第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明明脑海里还是她临走前的和煦笑容,可在这重见的一瞬间,一切轰然倾颓。
地上的女人一丝不挂,一个身首异处的铜壶摔落在离她身体不远的地方,女人的身体一片焦红,最可怕的是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泛出可怕的白色。
行凶的男人在狐狸闯进来的同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不速之客,他的目光追随者狐狸一身美妙的毛皮更甚于街道上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民众。
可男人还来不及发出胸腔中的惊叹来表达自己对于这一身皮毛的向往之情,这条宣泄情绪的唯一通道就已经被狐狸的利齿生生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