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原本还好,被他一说,想起自己日后也是要同母亲分开的,眼泪唰的就滚落下来。
二郎欺负完母亲和姐姐,觉着心满意足了,这才放柔了声音,好好安慰她们,“别哭了,真的会回来常住。”
二郎也果然没有食言。头一个月他要接见府僚臣佐,熟悉和处置治下政务,还要抽空听徐茂、范融为他讲说文学和经义,比较忙碌,故而一直住在王府里,待到第二个月一应人事都熟悉上手之后,他每旬就只回王府住三五日,其余的时候依旧住在辞秋殿里。
如意白白伤感一番,结果每天她下学回来,总是能看到二郎理所当然的回到辞秋殿,照旧读书、玩耍、颐指气使——且欺负人还多了一个名目,“我偶尔才回来,你要格外容让我”,不由气结。
“你怎么总是回来呀!”
“我阿娘住这、我阿爹住这、我阿姐住这。这是我家,你说我‘怎么总是回来呀”!’
“可是你就没有政务要忙?没有民情要了解?没有朋友要jiāo游吗?”如意觉着若自己出宫居住,每日里肯定有做不完的事。
“每天半日功夫,尽够处置这些了。”根本就耽误不了他回来用饭、睡觉。
“可是维摩哥哥他——”
二郎嗤之以鼻,“我又不是他!”虽这么生硬的驳斥回去,但二郎也不是故意要惹如意不痛快,便又道,“他是不愿意回来罢了。”
至于维摩何以不愿意回来,二郎便懒得细说了。横竖他也不关心这些事。他只将胳膊撑在桌子上,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如意一番,转而问道,“你真的去国子学读书了?”
徐思信奉“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她是当世才女,就算将天下男儿一并算进来,在文学和经义上胜过她的也不是很多。亲自教授子女已然足够。兼如意和二郎年幼,都还不到幼学之年,她也就没急着为他们外聘名儒为师,只将他们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如意和二郎都是十分聪慧的孩子——虽聪慧上二郎略胜,但如意更勤奋上进,总体还在伯仲之间。徐思觉着这样的组合很好,既不会因为相差悬殊而使优者骄劣者馁,又能在年幼时便遇到旗鼓相当的同窗,使人觉出学业的有趣和友谊的可贵,互相激励和陪伴。
时至今日她依旧觉着,世家子弟天赋过人者不知凡几,独她和徐茂脱颖而出,正是因为年幼时他们一道读书的缘故。也正因一道读过书,所以他们更相互了解、惺惺相惜,兄妹的感情较旁人也更深厚。若如意和二郎真能如她好徐茂一般共同求学,也是平生幸事。
可惜帝王家到底不同寻常门户。二郎才七岁便要自立门户了。
如今少了二郎,如意再跟着徐思读书,就无人可以陪伴她了。
徐思觉着不论对如意的品性,还是学问,“独学而无友”都不是一件好事。便早早的开始考虑如意日后的学业。
天子孩子不多,两个儿子都七岁出阁,天子指定文学之士和名儒教导他们。先皇后是世家才女,有自己的人脉和思路,身旁不少有博学的女史,两位公主跟着她长大,无需天子来操心。至于张贵妃,她虽只粗识得几个字,却一心将琉璃培养成风雅多才的邦媛,打的也是外聘名师专门教导的主意。
宫里没有需求,也就不曾专门设立给皇子、宫女启蒙的学馆。虽也有女史为妃嫔、公主们定时开讲授课,但一个月也就讲那么三五回,显然满足不了如意的求学之心。
徐思思来想去,觉着在宫里是无法为如意找到和同龄人一道求学的去处的。
便将主意打到了国子学。
国朝并设国子学和太学。太学招收普天之下有志于学、品学出众的士子,考核优异者可为入台城或东宫为掌故、舍人、郎中,以备天子和储君顾问咨询。但世家子弟自恃门第,耻于和寒门士子同窗共学,前朝为此而另设国子学,只收五品以上朝臣的子弟。
国子学设立之后,太学虽设犹废——只有进不了国子学的寒门士子才会进太学,而世家把持选官,断绝了寒门子弟的晋身门路,纵然多一个太学生的名号,又有什么益处?
国子学却也没如何兴盛起来——都说是世家把持选官,纯以门第论优劣了,又何必刻苦钻研经义?
且世家自有门路为子弟扬名。不学无术不要紧,寒门子弟才爱钻研经义,以当章句小儒而自满,世家子弟旷达任侠,这才是真名士的风流。处置不了政务更不要紧了,案牍劳形俗务累身,是胥吏、俗人的做法,清谈论道垂拱而治才是君子之职——横竖就是既要占住位置,又不肯做这个位置的事,还要说做事、做好了事的人“浊而俗”。
他们原本就是靠出身占住了原本应当靠才华占住的位子,又哪里肯到国子学去求学,让天子去考核、比较他们真实的才能?万一考核出他们才不堪其品,岂不反而妨碍了他们原本平流稳进的前途?
故而顶尖的世家都不愿将子弟送入国子学。
在这样的大势下,就算是真正有才华的世家子弟,为免自绝于全天下的世家,也不能去走国子学这条“学而优则仕”的正路。
天子设立太学和国子学时,为的是能不拘门第、唯才是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