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绵绵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幽幽道:“都说雨是无根之水,能洗尽一切,这场暴雨下了七八日,尧城的肮脏,浮躁,人心,都被它洗了个透彻。”
说到这,她收回目光,直勾勾地望到男子心里:“其实,宋大人和睿王殿下是一路人。”
“暴雨之时,宋大人为了尧城百姓,不计回报地帮助睿王。而睿王,以他的智谋,又何尝看不出来太子会抢了他的功绩,可他依旧不计回报地付出,为的,就是尧城的百姓。”
李瑞义张了张口,片刻,他垂下眼睑,虚声道:“你说得没错,我动摇了。”
“这场暴雨,让我对睿王殿下刮目相看,他似乎,和我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并不相同。”
他印象中的睿王,自私,阴狠,卑劣,毫无礼义廉耻。
是以,只要一看到那张好看的皮囊,他便心生厌恶。
他厌恶睿王的阴狠,厌恶他的伪君子,厌恶他的手段,厌恶他给天鹰国带来的战争,厌恶他的不安分。
可,被暴雨困在尧城的这段时日,他突然发现,他心中对睿王的厌恶正在慢慢消失。
睿王,当真是伪君子?
伪君子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睿王不同,他只埋头干,不多说,甚至于,放手让他家大人管府衙内最重要的事宜。
多少个日夜,睿王殿下满身湿透回到府衙,来不及换一身干净衣裳便一头扎入书房中。
他不断告诉自己,那是一个骗局,是伪装,睿王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不过是为了蒙蔽他家大人的双眼。
可,人可以一直一直保持伪装吗?
“从别人口中去了解另一个人,了解到的一定是真实的吗?”陈绵绵歪头看着男子,平静道:“你去问问陈二山陈三山,问问钱氏、王氏,在他们心中,我是何种模样。”
“更不用说,你们从别人口中所了解的睿王,早已经过万千人之口。”
“可,对于容妃与昭和公主的死因,睿王从未给过解释。”李瑞义小声道,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解释,有用吗?”陈绵绵笑着反问道:“以睿王当初的名声,解释,无疑是最没用的,反可能成为最后一根压垮他的稻草。”
“我说句不好听的,因为容妃与昭和公主的死导致天鹰国不得不与上虞国开战,坏了权贵们享乐的美好日子,那些人中,有几个不恨睿王?”
李瑞义没有说话,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团。
“是我多言了。”陈绵绵结束话题,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李大人你也该回去了。”
“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李瑞义沉声问道。
“问吧。”陈绵绵平静道。
“你为什么没有跟睿王一起回鹰都?”李瑞义舔了舔唇,问出了积压在心头的好奇:“你明明那么欣赏睿王,你想帮助他,想为他正名,不是吗?你的暗香也能给他提供难以想象的助力。”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陈绵绵笑眯眯问道。
听得这般回答,李瑞义眉心微微隆起,反问道:“实话是怎样的,假话又是怎样的?”
“假话是,我这人淡泊名利,不想卷入名利的涡流中。”陈绵绵言罢,顿了顿,继续道:“真话是,太子殿下早早提醒过我,若是我与睿王殿下走太近,陈锦绣就是我的下场。”
“帮助他人的前提是留有余力,很显然,我没这个余力,而睿王,他一个满身污名的王爷,能给我提供我需要的保护吗?他当初那么欣赏左衍一左公子,左公子不也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少女的回答太现实,现实得让李瑞义心惊。
他诧异地看着眼前人,浑然不敢相信眼前少女年仅十三岁。
被这样直白的目光注视着,陈绵绵非但不恼,反笑了起来:“李大人,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咱两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所追求的,自然也不同。”
“……”李瑞义嚅了嚅唇,片刻,只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来:“陈姑娘分明在说胡话,你是个热心肠的。”
“谢谢李大人夸赞。”陈绵绵颔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可就是这样,才让李瑞义更加相信她的说辞。
“时候不早了!”李瑞义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拱手作别:“我该回去了。”
陈绵绵屈膝,盈盈施以一礼:“送李大人。”
李瑞义足尖一点,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清风掠过,几片树叶掉下,陈绵绵望着男子离去方向,心绪有些飘忽。
“绵绵!”呼唤声传入耳中,陈绵绵侧目,就见兄长大步行到她身侧。
“怎么样?”陈述压着声音,关切道:“可有效?”
“他们兄弟两若没有动摇,李瑞义今夜不会到访,只是宋大人那边……”提及宋清源,陈绵绵忍不住感到头疼:“宋公子他,是个倔性子的,会不会被说动,我也没把握。”
“你能做的都做了。”陈述拍拍妹妹的肩膀,安抚道:“俗话说得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闻言,陈绵绵“噗呲”一声乐了:“大哥,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