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
陈廷敬扶灵而行,队伍却停下了。
他下了马车,轻声询问,“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不走了……”
一个侍从上前,面有惶恐之色。
他瞧了瞧棺椁灵车,低声道,“不知道是马饿了,还是车子坏了……好好的,灵车竟然停下了……无论车夫怎么用鞭子抽那匹马,它就是不肯走……”
陈廷敬闻言,急忙下了马车。
他在棺椁前深深一鞠躬,低声祷告,“老臣知道,皇上舍不下娘娘……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皇上若是跟娘娘道别了,咱们就上路吧……”
祷告已毕,马真的开始走了。
陈廷敬瞧了瞧徐徐而行的灵车,满脸敬畏之色。
他上了马车,刚闭目假寐,想要眯一会儿。谁知道,那辆灵车又不走了。陈廷敬再次下车,祷告一番,马车继续上路。如此这般,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几日,方才走到石景山。眼看看要到京城,陈廷敬终于舒了一口气。
“老爷,灵车又不走了……”
“又不走了?”
陈廷敬刚刚回归原位的心,再一次悬在了嗓子眼处。
他下了马车,再一次来到灵车前,继续祷告,可不管他再怎么祷告,那辆灵车就是不肯再挪动一步。换了马匹,不管用,换了灵车,依旧不管用。棺椁好像生了根似的,怎么都不肯移动半点儿。
陈廷敬无可奈何,只得遣人去京城回禀。来人去而复返时,带回玄烨手谕:眼下无国殇,皇陵奉安,四海生平,无缘无故,不宜轻动陵土。先皇既然不肯移驾,就地安葬也好。记得在棺椁上做记号,朕大行时,一并安葬即可。
陈廷敬得到圣命,遂在棺头上写下几个朱漆大字:皇清诰授中宪大夫黜吾黄公之灵柩。并用牛皮纸密封棺椁,祷告之后,在石景山南坡一向阳处,把棺椁就地安葬,并在墓前种植了一颗柏树,完毕后,方回京复命。
畅春园。
康熙六十一年冬,十一月十三日。
鹅毛大雪飘飘扬扬,整整下了一夜。
整个畅春园变得银装素裹,格外庄严肃穆。
尤其是那一声声的苍凉丧钟,更让整个畅春园陷入一片悲凉沉重之中。众皇子跪在寝殿前,伏在哭泣。一个老太监取出**诏书,扯着公鸭嗓当众大声念诵,“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胤禛跪地磕头,谢恩,“儿臣谢皇阿玛隆恩……”起身,接旨,吩咐,“晓谕内务府,礼部,从即日起,为先皇治丧……”想起皇阿玛临终叮嘱,遂悄声吩咐侍从,“去石景山南坡,找寻世宗遗体,移驾孝陵……”
侍从应了一声,遂带人离去。
胤禛见诸事稳妥,遂跪地痛哭。
石景山。
白雪皑皑,千里皆是白色。
众多侍从拿着铁锹,在石景山南坡四处挖掘。铁锹铲在冰冻的雪地上,只留下一个白色印记,铁锹根本就入不了土。
身穿便装的内监,瞧瞧这诺大南坡,一边搓手取暖,一边暗自感叹着,“柏树被樵夫砍伐,多年雨水冲刷,坟头都没有了……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偌大个南坡,咱家去哪里找世宗遗体……”
随从闻言,低声道,“不管找得到,还是找不到,咱们总得好好找找,省得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内监频频点头,吩咐,“都跟咱家好好找……”
乾清宫。
胤禛正守着棺椁哭泣,一个内监匆匆进殿。
他附在胤禛耳边,悄声耳语,一脸惊慌之色。
胤禛微微敛起眼眸,轻声道,“皇祖父既然不愿意入孝陵,朕当遵从其遗愿,让他长眠在石景山……晓谕内务府,礼部,趁着给先皇治丧之机,就地起陵,修建地宫,把太皇太后安葬,曰昭西陵……”
内监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胤禛瞧了瞧金丝楠木棺椁,轻声祷告,“皇阿玛,儿臣奉旨去寻皇祖父,却遍寻不得……既然皇祖父不想
入孝陵,朕已许他长眠石景山……皇阿玛当体谅朕之难处,请勿怪罪……”
石景山。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几百年。
随着京城扩建,荒凉的石景山,早已经变成了市区。
一座座大楼平地而起,高速路如同仙女舞动的彩带一般,缠绕在大地上。挖掘机的隆隆声,一阵阵传来,不大一会儿,传来工人师傅的尖叫声。
“挖到东西了,好像挖到什么东西了……出来了,好像是一个棺椁……赶紧打电话,报告北京市文物管理局,让他们派考古专家过来瞧瞧……”
“好,我来打……”
电话打出去没多久,考古专家就赶来了。
他们用毛刷小心翼翼地刷去金丝楠木棺椁上的浮土,棺头上就露出几个朱漆大字:皇清诰授中宪大夫黜吾黄公之灵柩。
考古专家们打开棺椁,棺椁内惊现一个保存完好的干尸。
干尸面部肌肉尚且有弹性,额前有剃发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