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雨打芭蕉叶带愁

　　 西窗雨未歇。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张迟迟倚在坐榻上不禁回想起来昨日夜里那个很是真实的梦境，以及那个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梦里是无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可是总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围绕在她的身边，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你出来。”

　　 身处这个压抑的场景，张迟迟心生恐惧，她想逼迫着自己醒过来，可是一切都是无用功，她就像是被禁锢在了那里一样。

　　 回音在这个空间里荡了开来，与那一声声殷切的叫喊纠缠在了一起，心内无比惧怕的张迟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在这个无人的境界里，逐渐崩溃了起来，她蹲了下去，将自己缩成一团。虽然捂住了耳朵，可是还是会有丝丝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与她的大脑神经相互碰撞着。

　　 终于，她坚持不下去了，在极端害怕中她闭上了眼睛，大喊道：“别喊了你不要再喊我，不要！”

　　 过了许久，声音渐渐消散了下去，张迟迟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听着无垠的寂静，她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了起来。

　　 “迟迟。”

　　 温柔的女音从张迟迟的头顶上方传来，对于这个声音，她不会不熟悉的，抱着自己的好奇，张迟迟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赤着的足和洁白的连衣裙，顺着连衣裙往上看去，那是她怎么都没想过会再次见到的乔乔。

　　 眼下乌青，面容憔悴的乔乔弯下身子，将张迟迟扶了起来，看着作另一番打扮的张迟迟，乔乔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哑哑地说道：“迟迟，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迟迟自然清楚这是个梦境，可是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老友，她的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涟漪的，要知道当看到之前那个长的很像乔乔的女孩子的时候，她是无比激动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迟迟定定地看着乔乔。

　　 乔乔咽了一下口水，紧紧握着张迟迟的双手，一双眸子里泛着泪光，语气里也带着哭腔，“我来带你回家啊。”

　　 “带我回家？”

　　 张迟迟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乔乔这是何意，在那场爆炸中，她没有多大的机会能够活下来，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早就是个死人了，若是要回家，能回哪呢？更何况这里是属于游戏的平行世界，她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哪里又还能回得去。

　　 见到张迟迟的乔乔很是激动，一直点着头：“是，我带你回家，跟我走好吗，迟迟，跟我走吧。”

　　 任由乔乔拉着的张迟迟犹豫了，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不太明白，有些疑惑的乔乔，她面露难色地开了口：“乔乔，你回去吧，我不回去了，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

　　 乔乔抓着张迟迟，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你，真的很好？”

　　 张迟迟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是啊，我过得很好，我爱上了一个人，我想与他白头到老，我想一直陪着他。”

　　 “那他，也爱你吗？”乔乔松开了手，无力的两只手垂在身侧，低下头问了最后一句话。

　　 张迟迟：“他爱我。”

　　 刚一说完，乔乔就这样直接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张迟迟又重新被这个黑暗包裹了起来。

　　 医院里，一不小心睡着的乔乔惊醒了过来，连续一个多月的照看已经让她无比憔悴了，看着躺在病床上被各种仪器插在身上，戴着氧气面罩的张迟迟，她覆上了张迟迟的手，低声说道：“迟迟，等你醒了，可要好好补偿我啊。”似乎是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乔乔抬起了另一只手摸了一把，看着指上的水渍，她的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了那个梦境。

　　 风吹细雨，一阵凉雨裹着风被打到了屋里，西窗在风的乱舞下发出了一声声的抗议。

　　 张迟迟被这声音拉回到了现实中，风是突然起的，这会子还有点大了起来，虽是夏日，但是吹着还有些许的凉意，张迟迟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起身走到了窗前。

　　 许是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太多，现下看着客栈院子里那棵芭蕉被风吹雨打地可怜，心下竟生出了一丝不忍。拿过撑窗的棍子，将窗子关了起来，落了窗钥，饶是再大的风也不能偷着从窗缝了窜进来。

　　 墨染一早便随着张柏南和墨韵出去了，走时也不忘叮嘱她要好好吃饭，要好好待在客栈，哪里都不要去。张迟迟自然听话，她刚被人莫名其妙地绑走，又被莫名其妙地放了，这一切于她而言都不是那么美好的。

　　 看过还在安生休息的绿蚁，与顾迎春寒暄了几句后，张迟迟拿过搁置在门后的油纸伞，在苏恪的注目礼下走下了楼梯，进到了院子里，水墨画的油纸伞在这个雨天显得稍许静谧。

　　 走到芭蕉树前，看着这棵并不是怎么高大的树，张迟迟伸手碰了碰它的叶，雨水打在叶上顺脉络而下，指尖触碰，而至雨水分流落下，凝于叶尖，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水花。

　　 水花终成流水，顺着地面往低处流着，张迟迟看的有些痴了，可是仔细看去，那水的颜色似乎有些不太对。走到雨水汇集的地方，她定睛仔细看着融入的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水里掺着些许的红色。

　　 眼神随着那支来历不明的水路看去，脚步也忍不住跟了上去，马厩前，张迟迟顺着水流走到了马厩旁边的草垛前，这是平常喂马时所剩下的，一直以来都堆积在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不大不小的草垛。

　　 在这里，水中的红色更浓了些，张迟迟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蹲了下来，一手拿着伞，一手在草垛底下扒了起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是有什么东西在的。

　　 扒了好一会儿，在拿出第十九把草的时候，张迟迟看到了露出的一点布料，这个布料，她觉得很是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两次。没再犹豫，张迟迟继续动作了起来，第二十二次拔草，一只惨白的手从草里落了出来，张迟迟被狠狠地吓到了，竟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一直坐在窗子上的苏恪看她突然跌坐了下来，连忙飞身下了后院，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低腰便要将她扶起，却见张迟迟看着他，指着草垛，说道：“手手”

　　 苏恪不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只手，而且在他的判断里还是一个女孩子的手。

　　 遣着客栈的掌柜的报了案，恰巧在县衙里的张柏南听到跟自家妹妹有关之后，差人将墨染所需要的东西送了去，而他自己则是亲自来了客栈。

　　 在官兵的处理下，这堆草垛很快就被清理到了一旁，而里面的那个尸体也被抬了出来。是一具破败不堪的尸体，身上大半的肉已经缺失了，而且脖子也被咬的几乎快断了。

　　 张迟迟被张柏南挡在身后，张柏南不愿让她看见这么不好的场面，便一直挡着，等尸体被清理出来的时候，他却不得不上前去查看。

　　 “二哥”张迟迟拽了拽张柏南的袖子，轻声说道：“二哥我没事，你去看看吧，我不害怕。”

　　 张柏南转过身，看着面色不好的张迟迟，凝重道：“要不你先回屋去吧，这里不用你。”

　　 张迟迟摇了摇头：“不用，我看着她的衣服熟悉，恐怕是我曾见过的人，我在这儿还能帮你一下。二哥，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见张迟迟这般坚持，张柏南也不好说什么了，略微为难了一下，道：“那好。不过你站在这里就行了，不用过去。”

　　 张迟迟勾起唇角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雨还在下着，并未歇下的意思。

　　 张柏南和一队官兵在雨中查看着尸体，同时也让掌柜的把住在这里的客人都叫了出来，对照着住店的名单，掌柜和小二慢慢对了起来。

　　 张迟迟看着那个被摆放在雨中，被雨水冲刷着罪孽的尸体，那份熟悉感更加强烈了起来，似乎有一个名字浮上了心头，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一样。

　　 一时不太能想起来，张迟迟抬眼往对面的棚子里看去了，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已经有几天时间没见到的锦婳，看着她低着头站在人后，张迟迟总觉得她身边好像少了什么。

　　 许是这两道视线太过直白，锦婳感觉自己一直被人盯着，一抬头便对上了张迟迟的目光。

　　 在与锦婳对视的那一瞬间，一个名字在张迟迟的脑海里炸了出来。

　　 “红醅！”

　　 就是锦婳身边，那个爱穿橘色的衣服，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年纪并没有多大的小丫鬟。

　　 在张迟迟给的回答下，锦婳被提出了队，跟随着张柏南的脚步走到了尸体面前，面对着这个已经死去的红醅，锦婳明显的愣了一下，而后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握着红醅的手，大声地哭诉了起来。

　　 “红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你起来啊。”

　　 “我知道是我对你不够关心，可是你怎么能抛下我啊。”

　　 “红醅，你起来，你起来啊，我不要你离开我。”

　　 声泪俱下，惹的其他人都泪目了起来，纷纷在说红醅这个小丫鬟摊上了一个好主子。可是看着这幅场面，不知为何，张迟迟竟感觉到有一点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