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刚出笼的烧卖.
"大功告成~"秋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披散下来的齐腰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也没有在意.
"秋瑶拾起多余的线头,无比得瑟地冲着宋玉笑道,"像不像个小灯笼?"
"像."仿佛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宋玉阒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那小灯笼的荧光忽明忽暗,映在那清新的小脸上,仿佛一池被树枝撩动的池水.
"其实我觉得它更像一个烧卖~"秋瑶捧着烧卖,背过身仰望那广阔无垠的天河,"今夜的萤火虫都跑到天上给牛郎织女指明了,抓了半天才抓了那么点."如果那个囊萤夜读的古人是这
么小的一盏萤虫灯,估计不出半月就会变成近视眼.
宋玉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记起她先前曾说过的牛郎织女,启口轻吟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女子的面容姣好却缥缈,男子遥望彼岸的心上人惆怅叹息,一连串的不可,满满的都是深沉与无奈.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秋瑶扭过头,给宋玉一个璀璨然的微笑.她从未觉得牛郎织女的爱情凄惨过,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嘛.
秋瑶直说了一句便又重新把头转了过去,自然没有看到宋玉眼中绽放出的远甚于繁星的光芒,有如在瞬间盛放的烟火.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秋瑶听见身后的人低声重复着她的话语,心里产生了一直微妙的情绪,不知是否是自己神经过敏,她总觉得,自己和身后之人的中间,回旋
这一种奇特的感觉.
两人都不再言语,仲夏之夜,蛙声虫鸣汇聚成一曲天籁.秋瑶踮起脚尖,想要将萤灯挂在葡萄架上,却怎么也够不着,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秋瑶猛地屏住呼吸,心如擂鼓.
宋玉这回没再碰到她的手,秋瑶在他捏住发带一端的同时松开了手,两人的动作充满默契.
"楚王已经离开了么?"先前被那几个秦人一闹,全城的人都知道楚王在宋玉家下榻.
宋玉淡淡地应了声,手指灵活地将萤灯系在了木架上,秋瑶在茶楼为其辩护一事早已传遍全城,他听到消息,心里感觉到了除了欣然,更多的却是复杂的,晦暗的情绪.
"谢谢."宋玉补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秋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应该的,人或加讪,心无疵兮."
......有没有搞错,什么叫应该的?是应该为他辩解还是应该为楚出力?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啊啊啊!!!
"我是说作为一名楚国的子民,我应当如此."秋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偷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是很不道德
的行为."
人一旦厚脸皮起来,是什么烂借口都能说出来的.
宋玉仍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拿桌上的佩剑,随后向院门处走去,秋瑶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怎么看都觉得宋玉这个样子像是特意护卫自己回家的.
走出门外,秋瑶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持剑立于门口的宋玉.
"我家人之前来找过我?"
宋玉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难怪刚刚她来到门口时宋玉准备出门而不是等不到她来准备关门.谢家的人来寻人,他必然知道了她独自在外,他起初以为她是来找他履行之前的承诺的,便虚掩着门等
待她的到来.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秋瑶却依旧不见踪影,他不禁想起她拆穿秦人一事,恐她受到秦人余党的迫害,所以拿了剑准备出去找她,谁知她却又平安无事地出现了在他家
门前.
看到她的那一刻,宋玉如释重负.
"谢谢."秋瑶将这两个字还给宋玉,随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谢府走去.
宋玉站到小路中央,目送那个娇小的人影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握剑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直到看她匆匆地走进了家门,方才转身走了回去.
这一夜秋瑶被罚整晚跪在宗祠中思过,并且挨了谢老爷一顿加强版的家法,背上痛得她眼冒金星,仿佛无数只萤火虫在眼前飞舞.
"......"
"那些萤火虫身上背着的石头上写了什么字?"
"什么萤火虫,那些是情种."
第十七章 楚王召见
秋瑶一直到五更天才被两名丫环搀回了房里,爬在自个儿的床上,将另外两人遣出了房间。mankanshu.com
谢老爷下手不轻却极富技巧,秋瑶背上被藤鞭抽过之后的痕迹,却无一流血,原本光洁的背上如同爬满了粉红色的虫子,咬的她背上火辣辣的疼
看来这身子的主人原先也没少挨打,方才从丫环口中秋瑶得知自己撞昏之后谢老爷曾对那个嚣张的小鬼大发雷霆,要不是谢二夫人哭天抢地地护着犊子,那小鬼这会早被打的屁股开花了。
秋瑶心中冷笑,却又感到无比悲怆,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她就把先前二十几年来所吃的苦头一下子尝了个遍,这穿越还真不是人干的事。
那谢老爷一看就是个坑骗普通民众的奸商,精的跟猴似的,抽人都不见血的,连药钱都省了。那神秘男子给的药她也不敢乱用,谁知道那人是不是给她一瓶慢性毒药灭口~
背上被抽到的地方痛的发麻,伤痕周围却又是要命地发痒,秋瑶不适地扭一扭,结果痛的呲牙咧嘴涕泗横流。
房门就是在这该死的时候被人敲响的,秋瑶将头埋在臂弯中间充耳不闻,谁知道那两名丫环见她没有反应竟径自推门走了进来。
秋瑶不悦地皱眉却依旧没有抬头:“什么事?”
“天大的好事,方才景府传话过来,说是大王要召见姑娘。”其中一人欣喜地答话。另一个人却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姑娘这会儿还带着伤,能不能晚一些再去觐见?”
“被大王召见可是莫大的殊荣,怎容得我们凡夫俗女推三脱四……”
“够了。”秋瑶瓮声气地打断二人的对戏,心里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这谢二夫人调教人的本事还真够高杆,“去大盆清水来,然后去门外候着”
她原本还抱着人人平等的想法想要客客气气地对待那二人的,现在看来完全没那必要,人家穿越总能遇上个把衷心护主的丫环,那二人衷心倒是有,可惜不是对她。
直到听到关门声她才肯把头抬了起来,却发现两个袖子都浸满了泪水,细细地洗了把脸,秋瑶咬着牙换好衣服走到梳妆台前。
摸了摸落在胸前的长发,她这才忆起昨晚把发带拿去扎灯了,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秋瑶莫名其妙地冲着镜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
她原本是没有任何脂粉可以的,但自从上次景差送她回府之后谢二夫人隔天就让人购置了这些奢侈品,秋瑶本不想用这些东西,但眼看铜镜中的人一脸菜色眼皮浮肿,心想自己的这副尊荣觐见说不定会冲撞王驾,只得敷了粉抹了一点胭脂,然后又在眼圈周围砌了一层粉,重新拿了一根丝带束发出门。
马车一路颠簸,背上负伤的秋瑶被疼痛折腾得满头大汗,心里不禁暗骂楚王召见得还真是时候,屋漏又遭连夜雨,真是祸不单行。
走出马车,秋瑶头一眼就看见那个害自己挨打的罪魁祸首。
景差身着紫金暗纹棉袍,玉带佩琚,双臂交叠在胸前站在门口,君子阳阳,目如朗星面容俊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王公贵族与身俱来的尊华与风采。
只是那双灿若星辰的乌黑眼眸一对上秋瑶刘海后面的纱布,其中的笑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昨天早上还好好的。”景差快步上前,撇下侍从去扶秋瑶下马车,却发现她脸上苍白汗如雨下,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当即拧到了一块儿。
“怎么回事?还不是拜你所赐。”秋瑶砸了砸嘴,意外的发现这话说出了还挺押韵的,扫了眼景差今日的装束,又想起他平日去宋玉家所穿的衣服,心底豁然开朗,之前的怨气也就消去不少。
“我干了什么我?”景差一头雾水,随后又让随从将秋瑶引入西厢,吩咐左右去叫周大夫。
“你……”秋瑶郁卒,索性撇开头不再理他,却发现身边的丫环一脸仰慕地看着景差,心中更为不悦。
景府环境优美,并不似般的世家大族用华屋装点门面,而以优致雅韵为主调,即不失族公卿的考究,又有一种书香门第的典雅。
秋瑶的好奇心战胜了背上的疼痛,令其一个劲的端详周围的景致,却不知景差破位好笑的看着自己有些幼稚的举动。
目光无意中遇上一个白色的身影,秋瑶不禁伫足,景差随之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好看见宋玉伴随楚王身旁边走边谈着话,目光落在身前某处并未向自己这边看来。
景差眸色一深,随后状似随意让人为秋瑶带路,自己则转身向楚王走去,拱了拱手微一低头道“方才得知谢姑娘身体抱恙无法见驾,还请大王见谅。”
“既然身体不适那就罢了。”熊横点了点头,“孤与宋爱卿正田法章回都复称齐王一事,景爱卿不妨也来说说。”
“是”景差随即站到熊横另一边,因而并未看见宋玉朝不远处投去的一眼,“听说那太子原先是逃到了莒国化名太史敫家当了一名园丁。”
“确有此事,那田法章隐于太史敫家之时与那太史敫家的女儿相恋,一被拥立为王便让那女子当了王后,谁知太史敫家得知二人先前私情,竟发誓不再见自己女儿一面。”熊横有兴致的八卦,却没有发现身旁二人脸上露出的不悦。
“齐襄王即位后必定要收复之前被燕国攻下的城池,正努力广纳贤才,而那王后佐助齐王修复政治,齐国上下无不对其大家称颂。”
“先有钟无盐铺佐齐宣王夺回鄄城城,后有宿瘤襄助齐闵王败我荆楚,西摧三晋,约攻强秦,助灭中山,击败宋国,威震海内,只可惜这儿女虽然才能出众但都容颜丑陋。而如今齐襄王既有过之美貌,又有王佐之才,但凡君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熊横一脸神往之情,完全把景差话中的真正用意抛于脑后。
“传闻先王曾与巫山神女相恋,孤不胜神往,准备择日动身前往汉中,但求能与女神相会。”熊横停下脚步,双手负于身后,眯起双眼仰望天空,景差无奈,只得随身附和,然而熊横的下一句话却令宋景二人心中一沉。
“此番出游州侯等人亦将随从,孤另请了登徒子唐勒一同前往,唐爱卿的辞赋见长,到时候两位爱卿大可与其切磋一番。”熊横笑的开怀,另外两人心中却极不是滋味。
“大王容凛,秦国如今驱虎狼之军一路攻占我国数城,其势极锐,眼下情势严峻,并非出游良机。”宋玉见景差绷着脸想要反对,先他一步劝诉熊横。
熊横听到宋玉阻拦,心有不悦但也没有明着发作,继续笑道“宋爱卿的意思孤自然明白,然先人歌云‘驾言出游,似写我忧’,1孤身为一国之君深忧楚国百姓,出游即是想排遣心中所忧,也是为了体察沿路民情。”
景差见楚王面色从容地推翻几分钟前的论调,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但见宋玉用眼神示意自己暂且答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和几句。
1引自《诗经泉水》意为驾车出游宣泄情绪。
第十八章 提亲
景差顶着一张黑脸走到西厢门口,深深地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后迈进了门槛,恰好遇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周大夫,见他神色有异,似为是秋瑶出了什么状况,脸上写满了紧张。
“她情况如何?”
“谢姑娘前额轻度撞伤,背部也被藤鞭所伤,虽然是疼痛不已,在下已经让人为其上药,其伤并无大碍……”
“慢着,你说她被人鞭伤,可有问她是谁动的手?”景差薄怒地问道,一想到她方才一脸痛楚的摸样他的心就一阵紧缩。
“谢姑娘不愿说,在下也不好多问。”即使不问那动手打秋瑶的人也不言自明,“只是……”
景差见他神色有异忧郁片刻后往门内望了一眼,随后转身往另一处走去“跟我来。”
摒退左右,掩上房门景差低沉的声音在屋内想起“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谢姑娘把这个交给在下,问在下里面所装何物。”周大夫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到了景差面前。
“里面装的是什么?”景差的眉再度____起。
“伤药,上好的伤药。”
听到不是毒药,景差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药有问题?”
“这药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药的主人。既然谢姑娘不知此药系为何物,可见这药乃是他人所给。需知这药中有几味珍奇草药非身居上位者不可得之,而且,”周大夫话语微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这些药全部都产自秦国境内。”
景差神色一凛“你是说这药是秦人交给她的?”
“这道也不一定,毕竟秦国的药材通过贸易流入楚国也并非不可能,只是这些药材过于稀有,寻常商人不可能买到。”
景差目光犀利地审视眼中的药瓶,沉默良久后将其放入自己的袖子中“此事我自有定度你权且换瓶普通的伤药还给谢姑娘,莫将此事声张出去”
“在下明白了。”周大夫向景差拱了拱手,随后转身出门,景差犊子一人在静室中待了一会儿,随后向西厢走去。
再看到秋瑶时她的脸色比原先好了很多,景差走进西厢的院门,正看见她站在院内的一棵树下与身旁的丫环谈着话。
“你头上的伤不会是爬墙时落下的吧?”景差只字不提秋瑶被打一事,只顾着拿她额头上的伤打趣。
秋瑶明知他刻意不抓自己的痛脚,但还是应为他故意作出来的幸灾乐祸感到有些气恼,毫不客气地丢了景差一个白眼,鼻子朝天道“才不是呢,我的爬墙功夫如今已炉火纯青。”
她就不信一格古人的脸皮还能厚得过21世纪的新新人类,她之前在同事中是出了名的耳根软脸皮薄,这回穿越应该能为她找回一些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