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撇了撇嘴道了声是,心中却在腹诽为何秋瑶用这样的不雅之物给自己的儿子命名。sangbook.com
秋瑶折腾了那熟睡的小鬼半天得不到半点回应,只得兴致缺缺地将他放到柔软的大床上让他睡个安稳。
想要出去逛逛,外头却尽是风沙,秋瑶有些悻悻地折回房内,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帮我拿些针线和碎布还有剪刀过来。”
丫鬟狐疑地看了忽然一脸兴奋的秋瑶一眼,随后应了一声走出房间,过了半晌才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针线木盒,身上却是落了一身的尘土。
“麻烦你了,”秋瑶充她粲然一笑,伸出双手一比划——“帮我一起把这些布裁成这么大小的方形小块。”
秋瑶坐到桌边,拉着丫鬟一起捣鼓起来。
“坐啊。”秋瑶拿起针线,抬头看了眼丫鬟,结果说完话人家还是一动不动,不禁郁结地撇撇嘴,放下手里的东西绕到丫鬟身旁将她强行按坐在椅子上,“让你坐你就坐啊,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就算有外人也没什么,有我在呢。”
丫鬟身形一滞,没再说什么,动手帮秋瑶裁剪布片,只见秋瑶将剪成同样大小的三片薄布叠在一起用针线缝起来,随后用两股线叠成一股,将两端缝在布的两个角,起先她并不明白秋瑶究竟在捣鼓什么,直到秋瑶将那布往脸上一蒙,线往耳际一勾,当即明白了她究竟在做什么。
“这个叫口罩,让下人们照着我的方法去做,虽然粗陋了点但是能够防尘沙,可以的话最好多做一些给有需要的百姓,比如那些出门做生意的摊贩。”秋瑶带着自己的手工口罩瓮声瓮气地说着,秀气的眉眼弯成了一条缝。
丫鬟心里微微一动,起身向秋瑶弯了弯腰,“奴婢这就让他们去做。”
秋瑶点了点头,摘了口罩转身去看床上睡着的阿狸,,忽然听得刚走出的丫鬟在外头突然说了句“将军。”
回过头,恰好见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屋子。
白起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一身官服沾了些尘土,身后的黑衣男子还是一贯低着头,深衣外头穿着银色的铠甲。
“这是什么?”白起拿起桌上的口罩打量了两眼。
“这叫口罩,”秋瑶拿过他手中的口罩往脸上一戴,“你看,这样人们出去就不用怕这漫天的黄沙了。”
白起看着秋瑶面上的口罩,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后勾起一抹微笑,走到秋瑶面前帮她摘下脸上的口罩。“夫人真是心灵手巧。”
秋瑶难得被白起夸赞一句,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雕虫小技而已,我会的还多着呢。”
“哦?”白起凤眸一窄,看了看身后默然不语的司马靳,继而问了一个让秋瑶瞬间失色的问题。
第八十二章 虚虚实实
前一秒秋瑶还在为自己制作的口罩沾沾自喜,后一秒却因为白起的问题而瞬间失色。
“你可还记得三十六计?”
这一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秋瑶头顶,三十六计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为什么白起会知道这个?难道除了她以外这个世界还有别的穿越者来到了这里,还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印象的事情?
“去外头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白起深深地看了秋瑶一眼,转而吩咐身后的司马靳。
“……等下,”秋瑶将手里的口罩拿起来走到司马靳跟前,“带上这个……”
“不必了。”司马靳并未多再逗留一秒,转身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只留下秋瑶尴尬的将手停留在半空中。
秋瑶讪讪地收回手,咽了咽口水,开始思量着该怎么应付白起的问话,还没想好答案,白起却先走到了她的身旁,轻轻握住了她拿着口罩的手腕。
“这些天来你是否有许多的疑问?”
秋瑶垂眸,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白起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却依旧没有进入状态,这中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她陷入如此混乱的境地?
“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秋瑶心里很清楚,这一声应答意味着屈服。
白起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笑,握着她的手腕俯首靠在她的耳边,柔声道,“许多事情你不问,但是我明白你一直想弄清楚,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为夫愿意一点一点帮你记起来,只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心事都隐匿起来,让为夫为你忧心。”
秋瑶听了心中一颤,她有些怀疑白起说这番话的用心,但仍旧不可避免地为此感到动容,那为夫二字,听得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思考这些过于复杂的事。
“好,”秋瑶颤声应道,“我想知道那三十六计从何而来。”
“看来你真的是失忆了,”白起的语气听上去甚为遗憾,“那份兵书,是你亲自默写给我的。”
“不可能!”秋瑶有些激动地反驳,又随即镇定下来,但自己的反应已经足以证明自己对此有所了解,一时语塞,“我……”
“可是你知道那样东西的存在不是吗?”白起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单手抬起她圆润的下巴,定定地望入她的眼底,“你方才说了不会对我隐瞒。”
他阒黑的凤眼蕴含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迫力,星星点点的寒芒中却又夹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柔情,秋瑶被迫与其直视,却发现这双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心里一寒,正要坚决地否定一切,他的唇却已然欺了上来。
霸道却不失细腻的吻落在唇间,因为诧异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被拥入一个宽厚的胸膛,浓郁的男性气息混杂在周身的空气之中,秋瑶不觉有些微微失神,而就在她分心之际,那灵巧的舌扫过她柔软的樱唇,撬开她的牙关,钻进她的檀口中追逐着她自己的舌。
秋瑶有些目眩神迷,腰际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身体不觉又朝这个危险却迷人的男子靠近了半分,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一些回忆的片段呼之欲出,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住。
她似乎并非第一次被眼前的男人吻着,他的吻带着她熟悉的味道,将她引入一个她不曾到访过的境界,如果自己真是白起朝夕相对的妻子,为何她又会觉得胸腔内的那颗心是头一回感受到他的悸动?
手中的口罩无声地落在地上,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回抱他,他说过他是他的夫,抱一下应该也不为过吧?
右臂触及他左手时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忽然一顿,还来不及细想,他的吻却忽然变得急剧起来,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意味,他的舌扫过她的贝齿牵引出她的语气纠缠,秋瑶一时间有些来不及反应险些窒息,有些难受地推了推他,跟前的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秋瑶忍不住想加大手上的力道,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却忽然打破了这过度暧昧的氛围。
秋瑶趁这空当将白起用力推开,心中不觉狠狠自责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沦陷在他的柔情攻势中,心乱如麻地抬起头,却冷不防看到他看向床上婴孩的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丝杀意。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秋瑶心中一紧,脑海瞬间清明,白起的已然收回视线,方才所见又好似她的一种错觉。
但不论是真是假,她都能看出白起的不悦。转过身走到床边抱起忽然啼哭的阿狸,将其护在怀中,秋瑶将信将疑地看向面色复杂的白起,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可以让我看看那个三十六计吗?”
右手的五指陡然握紧,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白起向前两步,秋瑶却忽然后退了一步。
“等等,那天我醒来时你对我说,你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那是什么事?”既然已经说穿了,就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不信他会知无不言,但是谎话说多了终究会露出破绽的,而她要做的就是从他们合作无间的谎言中寻找破绽。
可是如果那所谓的真相真的存在,而她又确实了解到了,她就真的能高兴吗?
秋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才短短几天,她便已经这么在乎他了吗?
白起从不放过她每一个失神的间隙,转眼间白起已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秋瑶不由得将阿狸往怀里靠了靠。
“我让我答应你,不让这孩子接触兵家之事,让他做一个普通人。”他眸色深沉而平静,如同刚研好的上等之墨,秋瑶沉默着看了他一眼,继而去哄怀里一个劲闹腾的阿狸。
这确实是像她会说的话,只是就是因为这个白起就讨厌这个孩子?人难道不是爱屋及乌的吗?
“可是你好像不喜欢他。”
白起紧紧盯着秋瑶低头哄孩子的侧脸,脸上的晦暗仅仅持续了半秒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和风细雨般的微笑——
“怎么会,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喜欢。”轻轻接过秋瑶怀里的阿狸,垂眼后的眸光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只是这孩子出生时差点要了你的命,这令我一直多有怨词。”
白起轻轻拍了拍阿狸,不料刚安分下来的小家伙突然又闹腾起来,秋瑶立即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背过身轻声哄着他,“将军怕是不会抱孩子,还是我来吧。”
唯恐白起动怒,秋瑶哄了两下便把孩子放回了床上,“将军带我去看看那三十六计吧。”
“好。”白起颔首,俯身拾起地上的口罩,拍了两下递到秋瑶的面前,秋瑶心情有些怪异,接过口罩往脸上一带便跟着他走出的房间,风势依旧没有减弱,而房门外的司马靳犹如一尊黑色的雕塑站在那边,岿然不动。
秋瑶一愣,随即被白起拥入怀中,低沉的嗓音伴随呼呼的风声掠过耳畔,“风大。”
他将半面披风绕过她的背搁到她的右肩上,高大的身躯替她挡去了大半边,白起就这么护着她缓缓前行,秋瑶没有做声,想着他这样会有些费力,便抬手去挽着他的左臂想要自发地靠近些,不料他却忽然闷哼了一声。
秋瑶当即松开手,他左臂上似乎缠着什么,想必是受过伤。
白起没有停下步子,秋瑶亦步亦趋地依偎在他的身旁,余光透过缝隙似乎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想要转过头去看,却被白起抬起的手臂重新遮住了视线。
第八十三章 牵制
简牍捧在手里,宛如千斤玄铁般沉重,秋瑶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的内容,尽管不是完整精确的三十六计,但确实是三十六计中的内容,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能够看懂上面的文字。
“想起来了么?”换下官服的白起换上了一身银白的便服,墨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并未加冠。绕过呆立在秋瑶的身边走到书案前坐下,继而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她。
“有空白的竹简么?”秋瑶的声音有些颤抖,接过白起手中的笔墨竹简,照着那上面的句子摘录了两句,然后彻底傻眼。
这确实是她自己的字迹。
头不可避免地疼了起来,丢下手中的羊毫竹简,秋瑶痛苦地俯身扶额,白起见状面上微微变色,随即起身单手扶住了她,搀着她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
“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眼下还是先把身子调阿理好为是,”白起抬手撩开她鬓间一绺黑发,用只在她面前才有的温和声音安抚着她。
秋瑶缓缓睁开眼,抬眸去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简牍,目光蓦地一顿,起身重新拾起那竹简又定睛看了数秒,再走回桌边拿起其余的简牍一一审视,然后得出了一个看似没什么用的结论。
“这上面分明是两个人的字迹。”
“是,”白起走到她的身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上面清隽飘逸的字体,“那个时候你怀有身孕不宜多劳,所以你口述我执笔。”
秋瑶默然,脑海中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副场景,依稀记得她坐在床上背着兵法,一个白色的人影坐在床前的桌旁,全神贯注地记述她所说的内容。
真是一副和谐的画卷。
秋瑶有些动摇,转过身看着身旁凝视自己的白起,“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庄生梦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我就是现实,”白起拿起她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此时此刻你听到的,见到的,都是现实,你记不起往事,我可以为你重建旧日的一切,相信我。”
秋瑶木然地看着白起的手背,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手背上的伤……”
那是个牙印,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无妨,这点伤那比得上你生孩子时的痛。”白起爽朗一笑。
秋瑶一时语塞……果然是她咬的。
“那你左臂的伤不会也是……”
“只要你在我身旁,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秋瑶哑然,所有的猜忌与疑心都伴随着咸阳城的漫天黄沙逐渐散去。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破绽,有的只是她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秋瑶为小阿狸取了个大名叫做白以初,从今以后,一如当初。
白起听到这个名字时仅是淡淡地笑了笑,继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秋瑶将剩下的疑虑埋到了心底,既来之,则安之,如果她注定要留在这个时代,她或许真的愿意就这样做他的妻,哪怕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这是个动荡的世道,但是咸阳城却是安宁平静,但这份难得的安宁却是用别国的腥风血雨换来的,春夏一晃而过,菁华夫人向白起辞行,秋瑶坚持要亲自将人送到城外。
菁华夫人仍旧是一脸淡漠,秋瑶心里却是暖的,若非是这位传闻中的扁鹊第十弟子之女的医者,她与她的小阿狸根本无法有今日。
初秋的咸阳,空气中尚带着一种让人不适的燥热。秋瑶一直不解自己既然是白起之妻,又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适应北方的气候环境。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不宜离城。”白起勒马回身,定定地看着从马车中出来的秋瑶。
秋瑶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城门,无可奈何地下了马车,对着车里的人又说了句“夫人一路平安”,随后转身走到了白起身旁。
对着那摊开的手掌犹豫了半秒,秋瑶伸出手,一股拉力将自己猛地往上带,秋瑶轻呼一声,转瞬间人已然到了白起怀中。
这样的亲密让秋瑶有些不适应,但身边尚有一干白起的亲兵,如果直接将他推开,岂不是拂了他一代名将的面子。
秋瑶就在这样温馨而又矛盾的心情中缓缓归城,身后的随从中一人悄然离开队伍,她也没有发现。
咸阳城外三十里,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在曲折的小道上行驶着,似乎在逃离什么,又似乎在躲避什么。
马车如预料中一般忽然停下,一双包养得当的手撩开车帘,露出一张没有一丝情绪的妇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