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寒衣……不要睡，不要睡。”苏琅玥轻轻拍打着墨寒衣的面颊，看着他缓缓闭上的双眸，胸口仿若堵着巨大的石头压制得他无法呼吸，几乎痛不欲生。

　　 墨寒衣缓缓半张开眼眸，看着苏琅玥那张熟悉的俊颜，眸底泛起一股笑意，“表哥，我只是想看一眼你身着冠冕的样子，只是想看一眼而已。”染血的右手覆上苏琅玥依旧颤抖着的双手，只是轻轻覆上之后，便宛若失去控制一般耷拉下来。

　　 苏琅玥低下头，将俊颜深深埋入墨寒衣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色的衣襟之间，双手拥着他依然温热着却已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身子，一股沁入心脾，痛楚心扉的疼痛乍然间俘获了他的所有知觉，他蓦然仰起头，对着若血色染红一般的天际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

　　 所有人都被他的哀戚所打动，骤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沉默的看着已被人群围着的两人。

　　 那些皆是幽州子民，他们沉默的听着苏琅玥的哀鸣在四周，在旷野中，在天际之间回荡，久久不散。

　　 群龙无首，会是个怎样的场景？

　　 原本疯狂进攻的士兵，在看见主将阵亡之后，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城头上难以计数的飞箭再次如倾盆大雨般落下，身旁的战友因为中箭倒地发出震天的哀嚎之后，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慌不择路的后退，甚至于踩踏到原本已受伤倒地的战友。

　　 城头上飞出的竹箭破空而来，发出尖利的呼

　　 啸，毫不留情直直的飞向苏琅玥。然而，他只是怔怔的拥着墨寒衣的尸首，对周遭不管不顾。

　　 “寒衣，你看到了吗？那城楼之上，对着我放出冷箭的，正是我的至亲兄弟！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世人只知道我苏琅玥是废太子，却从不知晓，那个位置原是我自己舍去的。”

　　 破空而来的长箭被苏琅玥身后的护卫挡去，然而，竟有更多的飞箭如暴雨般飞来。苏琅玥依旧不顾，他只是缓缓闭上狭长的丹凤眸，继续说道，“父皇说我不适合那个位置，因为他早已知晓我与苏琅轩不同，我愿独为一人袖手天下。”

　　 对不起，寒衣，对不起。比起坐拥江山万里，我更想要的是与卿相伴天明。比起那身着玄黑冠冕的敬德帝王，他更愿意做她的白衣少年。

　　 而那个她，现下正孤单的站在城头，远远的眺望着他。

　　 他听见了她心中的呼喊，他看见了她眼中的泪滴，他答应过她，会成全她巍峨的山，流动的云，飞舞的沙。

　　 他，只想做一个与她半路想遇的白衣少年。

　　 默默放开墨寒衣的尸首，苏琅玥从侍卫手中接过他的银色长枪。那是敬德不败将军的武器，那是幽州煜王的象征。

　　 数万幽州子民再次找到了他们惟马首是瞻的人。

　　 那是他们的主宰，那是幽州之王！

　　 “幽州子民听令，就地扎营。”高举长枪，苏琅玥振臂高呼，换来数万子民的拥呼。他转过身，对着城头上端端立着的苏琅轩，高声道，“皇

　　 上，我苏琅玥此次率众前来帝都，只为清君侧。请皇上将云氏一族，交予微臣。”

　　 苏琅轩眯起危险的眸子，侧目远眺城头东北方向，看着那逐渐扩大的黑点，唇角撇起一抹冷笑，“云氏谋反阴谋已被朕粉碎，云氏一族朕自然会处置。不劳煜王费心。”说罢，他眼眸一斜冷冷的看了一眼慕鱼。

　　 苏琅玥要的是云氏一族也好，要的是云慕鱼一人也好，他都不会放手。绝不！

　　 慕鱼沉默的对上苏琅轩投过来的眼神，仅是一刹那便蓦然转开，看向城楼之下的苏琅玥。

　　 他风尘仆仆不远千里率众前来，二十万穆州大军尚且未能拦住他的脚步。却不为这人人都觊觎的天下河山，竟然会仅是为了她？区区一个云慕鱼，何德何能，值得他待她如此。

　　 热气从眼底升腾而起，她望着他，无语凝咽。

　　 她从未奢望过这世间有人待她若此，将她视为世间珍宝，护在手心。免她惊，免她苦，免她颠沛流离……

　　 能遇上他，何其有幸？够了，已经足够了。

　　 自此以后，哪怕是她永远只能孤独的呆在曦垣宫中，做着她人的影子，她也心满意足。

　　 她可以永远在自己内心深处，那一方永不会受人控制的净土里安心凭吊，永生铭记，这世间曾有一人，待她若此。

　　 缓缓走近苏琅轩身侧，慕鱼唇角弯起一抹决然的笑意，低声说道，“你可以囚禁我的身体，甚至是我的尸体。可我的思想，我的心意，你却再也控制不了。”

　　 自此

　　 以后，生也自由，死亦自由。

　　 她转过身子，淡下眸子对着城楼之下的他，提高音量，“云氏一族叛乱，一开始就注定失败，无需王爷费心。幽州百姓在等着王爷凯旋，请您率众归去吧。”日落时分，曜州军队即将到达，彼时又将是一场厮杀。

　　 她不愿看到他置身陷境，她期望他能听懂她的话中含义。深深凝了他一眼，将城楼之下他的飒爽英姿闹闹记在脑海里，然后，转过身离去。

　　 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