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坏事成双来(上)
此刻,婉烟和逸公子这对鸳鸯倒没有当着我的面你侬我侬,而是热烈的讨论着时下新闻。有些是我不知道的,比如被派去治理水患的太子爷被皇帝痛骂了一顿‘无作为’。也有些是我知道的,比如最近北边边境又不太平,北离骚动异常。
北方离国是游牧民族,生活环境恶劣艰苦,难免窥视东甸富饶,因此时常南下掠夺,惹得边境处的百姓苦不堪言。
“北贼一日不除,东甸百姓安有宁乎!”
这话是端林也说过的。
战争在我眼里是个可怕的东西,权贵嘴中简单的一个战字,就要送多少人踏上不归之路,又会使多少个家庭失去儿子,丈夫,父亲?
但端林,他是男儿,七岁便言:好男儿志在天下,远行以建功立业。何况我们魏氏以战功得封异性侯爵,我俩的父亲为国捐躯,死后追封辅国将军。在端林心里,我们是名将之后,不能贪生怕死。何况他要一展抱负,北疆是理想去处。
我低头假装品茶,竖起耳朵想听逸公子多讲些北疆的情况,可他说着说着就转到了自己父亲的健康问题上。
“家父之病日趋严重,可惜家中医者孤陋不济,并未听过婉烟所说的‘高血压’一词,无从对症根治。”
我心里咯噔一下。
“没听过也是可能的,这个词我是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比较冷僻。”婉烟缓缓举起杯盏,在嘴边抿了下,双唇水亮。
“所谓高血压,其实是年岁大的人血液流动不再通畅而引起的一系列问题。我做个比方吧,血管就好像河流,常年累月的河水流淌带来许多泥沙沉积在河里。如果没有人一直清理这些淤泥,河道就会越来越窄小,水流也会随之变慢变小。头脑里流动的血液少了,自然会时常头晕,手脚里得血液少了,就造成了麻木。”
婉烟话音一转,“据我所知,这病根治不了。若是外面的水非要进来,里面的河道却承受不住,那就会溃堤。那轻者中风,重者……”
她适时的没再说下去。
逸公子俊颜如常,眼眸微垂,静了一瞬,复温柔的凝视着婉烟,“谢你提醒。”
婉烟微笑,小檀扇一摇,淡香随风而散。
那柄精致的扇子,扇叶削的薄薄的,雕上镂空无数,十五片扇叶用银丝连着,扇上一幅浮雕仕女图。
我以前也有过一把类似的,是妈爸参加水乡一日游带回来的。小时候喜欢的紧,每次看过古装片,都要拿出那柄扇子,披上床单,在楼道里摇啊摇啊,过一回古代淑女的瘾。后来大了才知道,檀香扇是清代才有的东西,年代不算长远。而在那个纪念品泛滥的年代,任何一个旅游景点外的小铺子都有的买,且不同材质,各种花色,任君选择。
我在东甸也有几年了,芭蕉扇,纸扇,团扇哪里都
有的卖,可这檀香扇,还真的只在婉烟手里见过。
“三姐,你这把檀香扇真特别,我还从没见过哪儿有卖呢。”话才出口我就后悔了,檀香扇啊,这名儿人家可没提过。我恨不得自扇两个嘴巴。
那厢婉烟却没有怀疑,笑道,“外面买不着,这是我自己设计了找人做的。上回带到宫里去,淑妃娘娘也说是头一回见,还叫人照着制了一把象牙的。”
“姐姐真是蕙质兰心。”
婉烟很满意我的恭维,冲我一笑,脸上光华浮动,犹如仙子。
茶水添了四次之后,婉烟委婉的表示要回去。逸公子连番挽留,最后又把我们拖去了一个高档酒楼一顿生猛海鲜伺候。
我酒足饭饱,心情愉悦,一直到日已偏西的时候,才和婉烟回到荣侯府。
马车停在来时的角门外,不知是天色昏暗还是心理作用,紧闭的木门显出一种不祥的肃穆。
宝盈拍门许久,无人应答。
婉烟也预感到不妙,唤我一同去前门看看。
那马车其实是她私下雇的,已经得钱走人,我们只好沿着侯府的围墙绕过好大一圈,走到大门口。
老远就见管家肃着张老脸,立在阶上。
婉烟笑问,“魏爷爷在这儿迎什么贵人呢?”
管家赶忙端起笑脸行礼,“三小姐别折煞小的了,您这回可是闯大祸了,出了府门也不跟夫人们说一声,老夫人正生气呢。”
乖乖,一声‘爷爷’换来很大的信息量啊。
我低头跟着婉烟直往祖母那儿去,天色渐暗,走到门口的时候,灯笼都已上檐。
门帘一揭,婉烟如风一般娇滴滴的扑进去,拉住祖母干枯双手的同时,干脆的双膝一跪,“奶奶!婉烟知错了,您千万别气到身子!”
她这一番动做行云流水,真情流露,震得我干干地僵在门边不知所措。
屋里面二婶三婶以及两位姨夫人分坐祖母两侧,个个神情严肃,只差没在我们进门的时候齐呼“威武”二字。
“婉烟,你这次是真真放肆。”祖母说的话很重,声音却是轻柔的,“老爷刚走,大孝未过,府里禁止玩乐半年,难道你不知道吗?”
“奶奶,婉烟若不是心肠软,是断断不敢做出这么不知规矩的事儿的。”婉烟眼里豆大的泪珠断线般滚落,可谓声泪俱下, “只是四妹妹提出要外面逛逛,婉烟怕她遇了坏人去,才斗大了胆子陪她出门的。大伯大婶都不在了,四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叫婉烟怎么放心的了啊。”
我顿时石化,敢情今天是我拖累了她啊。
“宁烟?是你要出府?!”祖母的目光往我这儿一扫,绝无半点对婉烟那样的温柔。
我心里有一瞬生出了杀人的冲动,当即原地跪了,“请奶奶责罚。”
婉烟的手从祖母身上滑下来,似乎有些惊讶我会这么干脆。
我暗地里翻白眼,姐的地位远不
及你,强词辩驳还不是引来更重的责罚?至于逸公子的事,无凭无据,根本没必要说出来。
祖母劈头骂来,从祖宗王法说到女戒妇德,从我死去的爹妈如何的不根红苗正影响了后代的质量,到婉烟怎般乖巧讨喜却被我这个歪瓜裂枣给带坏了云云。
我垂首听着,连揉一揉生痛的膝盖都不敢。
“这次一定要家法伺候,好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如玉,传藤鞭上来。”她终于用这样的话结束了训教。
我汗湿了的背脊一阵冰凉,想到宝玉被打的那一幕,只反应回来“含冤而死”四个血淋淋的大字。
就在如玉抬脚去拿藤鞭的档口,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夫人,十一殿下临府,此刻已入正堂了,二爷三爷还没回来,您看……”
“我去迎。”祖母肃容站起来,婉烟赶紧上前拂去她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祖母拉住她的手,柔声说,“婉烟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婉烟不累,陪奶奶走一段。”
“也罢。”祖母满脸欣慰的牵着她,环视屋里的其他人,“你们同我一起去拜见殿下。”
“是。”
二婶等人簇拥着祖母往外走,经过我时,祖母停了一下,“如玉,带宁烟到佛堂去跪着,今天晚上谁也不许给她吃的喝的,让她好好反省。”
一下能从**改为罚跪,我如蒙大赦,连去佛堂的路上都走得有些雀跃。
如玉奇怪的看了我好几眼,她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清楚荣侯府里的风向标不是我。难能可贵的是如玉没有刁难我,还在蒲团上又加多了一个软垫才叫我跪下。
佛堂里点着产自西域的加持香,味道有些特别。
我中午吃的太饱,少一顿晚饭也能撑上许久,估计饥肠辘辘的罪得熬到后半夜再受。还多亏了十一皇子突然临府,我才被罚的这么简单。
端林时常提起那皇十一子,感觉的出亦是个开朗活泼的人。哥哥对他,颇有英雄惜惜的感觉。
那也难怪,端林虽然出身不错,可惜年幼就没了爹娘,一切都靠自己奋斗。而那皇十一子呢,老百姓眼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儿,其实生母地位很低且又死了。他自幼由淑妃抚养,淑妃自己有儿子,拿膝盖想也知道分不了多少真心给他。在皇室里,他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前途未来要自理的主儿。
于是端林和十一,一个主子,一个伴读,一个稳重,一个机敏 ,没多久就对上眼了,发展出了阶级感情,具体体现就是生活中形影不离,精神上默契十足。
听端林的口气,要不是我回来了得避嫌,否则十一他三天两头会来畅园。
当然,每次来都是避开旁人的。所以今次正式临府,还是打娘胎里出来头一回。是为了什么事呢?回头我要问问哥哥去。皇子结交大臣,传出去可不是小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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