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的神医应该是七老八十，胡子大把，没想到眼前这个竟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身清汤素衣，坐在床侧给老陆诊脉。

　　 他长的很普通，是那种丢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叫人过目难忘。

　　 药童在我耳边嘀咕，“听说陆大婶说，亲眼见他能让同村刚过世的一个老人起死回生呢，所以请来给老陆看看，没想到还真的神了。”

　　 我轻手轻脚走进去，看到老陆的面色果然不似昨日死灰，甚至有了一些淡淡的血色，伤口和心脉附近扎着银针，针法怪异，从未见闻。

　　 我不由暗乎怪哉，正要开口请教，神医起身来到桌边三下两下写下方子，仔细复查过后，递给我，“尽快服用，以免毒发。”

　　 “多谢先生。”

　　 我

　　 目光飞快的在方子上略过，发现其中竟然有两味毒性颇强的毒虫毒草。这两样东西若真吃下去只怕不会救好老陆，反倒要了他的命！

　　 我急忙转身，正对上药童翻身回药铺里。

　　 “刚才那神医呢？”

　　 “啊！才走呢，您应该追的上。他就住在街尾的富余海货行里。”药童往门外一指，“一路走下去就是。”

　　 我奔到大路上，人来车往，那人清灰色的背影眨眼间已在很远的地方，怎么不直接贴个“我会轻功”的牌子在身上，还我一路狂追直到海货店门口才将他拉住。

　　 “嘿，我有几句话问你。”

　　 那人脸色微显惊讶，一旁海货店的活计冲出来，“二当家！你没事吧？”

　　 二当家？海货铺子的二当家还会看病？

　　 我愈发不信任的瞧着眼前这位“神医”，他不紧不慢的抽

　　 回我手里的衣袖，推开了些，对伙计道了声‘无碍，你去忙吧’，转头问我，“姑娘，何事？”

　　 很多年以后我仍记得，卓玮言在听了我的问题后，回答“以毒攻毒”这几个字时，那种很淡的，淡的让人觉得被严重鄙视了的口吻。

　　 彼时的我并不知晓他在丧妻之后，曾被许多女子以学医问药的名义追求过，所以弄出了这种性子。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跟他争执，就不会被他再次用那种叫我抓狂的语气说，“在下来自偏远夷邦，非东甸杏林正道，这药若有不妥，姑娘大可不给病人服用。”

　　 我的脾气虽然相比几年前已经温和许多，但在某些内心深处的犄角旮旯里面却依然是固执、蛮不讲理的。

　　 我不理会卓玮言的话，一把抓住他手腕往医馆拖，“还是劳烦先生随我回

　　 去，若是老陆毒去人好，我们自然要大谢一番。”

　　 哼，不服药，回头老陆要有什么事，陆大婶怪我怎么办？你倒撇的干干净净了，真当我是个好糊弄的人。

　　 药童见我又把神医拽了回来，惊讶的嘴巴都合不起来。我指挥他把方子上的药和熬药的砂锅炭炉拿来，指着这些对卓玮言道，“劳烦您亲自动手把药煎出来。”

　　 卓玮言眉头微挑，眉眼不满的睨着我一眼，却不动手。

　　 “怎么？先生连煎熬都不会就敢开方子？”我说，“身为医师，难道就等不到病人好了再离开？现在既然有我质疑你的药方，你更应该用行动证明自己啊！”

　　 不要以为你能‘起死回生’又让老陆醒了一下，我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我豪不畏惧的反瞪他，卓玮言依然不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忽然嘭的一声，昏睡中的老陆从床上坐起来，双目通红，直愣愣的盯着我们，然后两眼一翻，嘴角溢出血丝来跌回床上。

　　 我慌忙上去搭他脉搏，刚拿起老陆的手，卓玮言一把抢过去，沉眉片刻，冷声道，“针！”

　　 我一阵心慌，在自己的药箱里翻找出银针递过去。看着卓玮言熟练的拉开老陆身上的被子，迅速的落下几针，再去翻开老陆的眼皮看他的眼睛，另一手握着老陆的脉搏。

　　 屋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约莫一炷香功夫，卓玮言放下老陆的手，把银针交还给我，转身来到炭炉前，挽起袖子，把药材一一检查过后开始煎煮。

　　 炭炉的火光映照下，卓玮言的神情异常专注。我忽然想起他曾交代过，药要今早服用以免毒发，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