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按照西楼的安排，见了贾世英等人。当她再次穿上那身华贵的公主朝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公主，你真美。就像当初在梨花树下看到你一样美。”西楼抬起她的下巴，陶醉地看着她。

　　 不恨瞥过脸。她再也不能回到当初天真烂漫的时候了。如果说公主是御花园里美丽的蝴蝶，那么现在的不恨就是栖息在黑暗洞穴中的蝙蝠，见不得光、丑陋阴暗。

　　 贾世英等人见到不恨，无一不痛哭流涕，为她能够幸存下来而对苍天感激涕零，更是信心十足地要将崔江天拉下龙椅，推翻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崔。

　　 真是可笑。不恨坐在首座上，始终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只要安然无恙地坐着，就能给他们的斗争一个适当而充分的理由。

　　 她心里冷笑。当初父王一句戏言要立她为皇储，全朝哗然，反对的奏折堆积成山，可如今却为何都不在意她女儿的身份？

　　 她回到四合院，脱下那身朝服，熊熊的火燃烧起来。她仿佛看见她的父亲、母亲、高翁和汉南无数的百姓都困在火里，哭天喊地、声嘶力竭，最后都化为了灰烬。这次她没有流泪，干燥的气流烤得她双眼干疼。她想该放手了，抛弃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做一个只会报仇的杀手，不顾一切。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热闹非凡。皇城里尽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和庆贺，似乎要把整个皇城都震塌。

　　 大婚的事项一直从早上的祭天忙到晚上的宴会，城中的官员和名商巨贾齐聚一堂，都是清一色的****高唱赞歌。崔江天坐在大殿之上，前所未有的痛快。他觉得自己所创造的所有辉煌都在今夜淋漓尽致地挥洒。他一次次举起酒杯，开怀畅饮。

　　 苍苍在一边劝道：“君上少喝些吧。”

　　 “今夜城儿大婚，我高兴！”他扯过酒壶自己满上，一杯一杯不间断地喝。不知为何他今夜特别平和又特别兴奋。不止单单是儿子大婚，自从他入主皇宫一来，最多的是血腥，就连开国之初的元旦也是在恐慌中度过。这次是皇宫彻彻底底的一件大喜事，可以冲刷掉以往所有的晦气，迎接全新的到来。他看到了了儿子的妥协，看到了未来的希望。看到了自己千秋万代的基业，延绵不断。他开心，他又踌躇满志。只喝的酒壶空了好几个，顿觉得眼花耳热，迷迷瞪瞪的，已经是喝醉了。

　　 他踉踉跄跄地起身去找酒，苍苍赶忙扶住他：“君上，你去哪里，小心一点。”

　　 “酒，孤要喝酒！”他

　　 满口的酒气喷在苍苍脸上，苍苍厌恶至极却拼命忍住。

　　 “君上，您要酒么？臣妾带您去找。”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给崇喜使了个眼色。

　　 崇喜立马哈着腰上前，和苍苍两人一边一个搀住崔江天，将他扶至后殿的卧房中。

　　 卧房里静悄悄的，烛台孤零零地点着一根蜡烛，光线昏暗。

　　 “这么黑！宫女都乘势跑出去撒野了，太不成话。”崇喜唠唠叨叨地取火折子正要将烛台上其余的蜡烛点燃，苍苍忽然低声喝道：“别点了，你出去！”

　　 崇喜急忙收回火折子，弯腰倒退着走了出去。

　　 苍苍眼角一撇，对着窗前的纱幔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出来吧。”

　　 摇曳的烛火里立刻出现一张惨白的脸，显得两抹红唇愈加鲜艳，她身上的斗篷从头顶披下来，遮住了前额，眉眼处一片黑暗。

　　 苍苍往贵妃榻上一坐，她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精致的短刀，翻来覆去地把玩，忽然漫不经心地丢给她，眼光朝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崔江天一瞥。

　　 “主上有令，今夜成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不是来杀他的，我是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死法。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但唯独不想沾上他的血。”不恨走到床前看了崔江天一眼，回头盯住苍苍，眼神有些不耐烦了，似乎在催促她快点动手。

　　 苍苍更是不疾不徐，起身慢慢走到床前。却突然兴趣盎然地打量起崔江天来，他不算太胖，只不过年轻时候的壮实到了老年便松弛下来，成了一堆肥肉，东一块西一块地堆在骨头上，特别是两边的脸颊都威严地往下垂着，粗犷的眉毛些微泛白，一双眼睛闭着，眼窝凹陷，大鼻子上的毛孔因呼吸一下一下地扩张收缩。

　　 这样一个人，你是怎么说服自己与他同床共眠的？苍苍的脑子里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辛酸地笑了。

　　 夜渐渐地静了，外面的喧嚣声也弱了下去，崇喜轻轻走进来。

　　 “娘娘。”崇喜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一杯茶，一个小碟子里滚动着一颗白药丸。看见桌前坐着的女子，惨白的脸色差点惊叫出来。

　　 “阿翁莫怕。”苍苍按了按他颤抖的手，从盘子里取出丹丸，俯身在睡着的崔江天耳边道：“君上，该吃丹药了。”

　　 崔江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里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由苍苍喂下那颗小小的丸子，又喝了几口水送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睁开眼却见昏黄的烛光下，一个陌生女人悄无声息地坐在对面的桌边，正对着他，目光森冷，嘴角却噙着淡淡的冷

　　 笑。

　　 “鬼！”他指着她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