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城与期期的婚事在皇城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成了茶肆酒楼的谈资。离月末不过半月之遥,宫中张罗喜事的同时,却频频出现鬼影。宫中闹鬼愈演愈烈,崔江天的铁血手腕也阻挡不了人们对前朝阴影的恐惧。
有人恐惧却也有人深深地怀念,西郊的荒凉之地,一片榆阴下,三座坟茔一字排开。
坟山的杂草有人来清除过了,国后的坟前放着一大朵白牡丹。
“这花真好看。以前我家花园也有许多花草,却都没有这枝好看,这是什么花?”杨文骋拿起牡丹放在掌心里细细端详,朝一边放置果品的期期问道。
期期看见牡丹,吃了一惊。她想起公主善在暴雨里抢下的那支已经陨灭在硝烟里的梨花雪来。公主始终没来得及将它拿给她母亲瞧一眼。隐隐之中觉得这枝花就是当初公主种的那枝。她说过等花开了,就拿去给母亲瞧,给她一个惊喜。
那么这花——“是公主,公主回来了!”她喜出望外,冲着树林子大叫:“公主!你在是不是?你出来见见期期啊!”
可是周围安安静静的,只有山风刮过树林。杨家少年察觉到一丝异样,夏天到了,可是林子里却没有蝉鸣,安静的出奇。似乎总有双眼睛藏在隐秘的树林里,瞧着他们。他感到身上阵阵凉意,不由自主就往林子里走去。
林子里的光闪闪烁烁地铺在地上,一股泥土的腥味随着山风扑鼻而来。树影子重重叠叠,蝉声一下子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似乎看见有个人影在前边一晃不见了。
“难道真的是公主善的魂魄?”他几步追上去,除了婆娑的树影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见过公主善,不过方才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却有些似曾相识。
少年走出树林,见期期已经在公主善的墓前跪下了,拿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墓碑。
“公主,你不想见到我是不是?”她低下头去,摆好了果品。“公主这都是你最爱吃的。最近宫里不太平,总有人说见到你的魂了,可期期一次也没见到过。公主是不愿见我吧?我……我也没脸……再见公主您。期期不守诺言背叛了您,公主……您可恨我?”
林间风声嘶嘶而过,她抬起脸来,手指轻轻拂过墓碑上的每一个字,心里像刀割一般,将那一行“南国公主善之墓”都刻在了心上。
“公主,您可恨我?”眼泪缓缓滑过脸颊,“公主,你一定恨我的,连我自己都恨。可是你若要恨,就恨我期期一个,莫要怪崔城将军,他爱你……比任何人都爱你。”
林子里传来呜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风还是野兽的叫声,太阳悬在头顶,慢慢地,以人察觉不到的速度往下滑落。
杨家少年也走到公主善的墓前,虔诚地上香。这位公主的
奇闻他也曾听父亲提起过,据说七岁那年就说要嫁给崔城,仿佛前世里就认识了他,这世就是为了嫁给崔城而来。可最后却死在心上人的叛乱里。
他忍不住唏嘘嗟叹,期期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傍晚,东宫的书房内,期期依旧在抄经书,抄了片刻突然放下笔,偏过头看着窗外发呆。大脑有些昏,眼睛渐渐模糊不清,看不清周围的物件。太子大婚的消息在皇宫传得沸沸扬扬了。她从西郊回来就听说这个消息。圣旨已下,命她和太子于月底成婚。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可如今真的梦想成真却又欢喜不起来。事情来得太快,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分不清是喜悦还是罪孽。离座默默地走出去,天开始渐渐暗下来,天边出现一轮月亮的影子,静默地俯视着人间的一切。
前面的花丛里飞出来一只蝴蝶,扇着白色的翅膀到了她眼前,她伸出来让它停靠,它却一转弯向莲池那边去了。她竟鬼使神差地跟上去,白蝶停在靠近岸边的一棵枯萎的荷干上,水色清寒,一大片荷花飘在湖上,莲花有得开放,大部分还接着花苞,今年的夏天热得有些慢,荷叶映在湖上,凌凌有光。
她俯身坐在河边的廊椅上,依着栏杆默默出神。白蝶一直停在那根枯枝上,像嵌在了画里,一动不动。
她忽然想起公主善在园中扑蝶,也曾抓到过这么一只小小的白蝶,笼在掌中叫她看。
“公主,是你吗?你回来了对不对,你给君后娘娘送花来了对不对?”她对着蝴蝶自言自语着,忽然起身,双手撑着栏杆,她的脸印在水里,模模糊糊。“公主,你可恨我?”
“恨,我恨你!”有人这么回答。
她看见水中出现一个人影,渐渐地眉目清晰。“公主。”她伸出手去大叫,怕她会忽然消失掉一般恐慌。
人影果真消失了,水里依旧黑腾腾的。
“公主,对不起……”她扶着栏杆痛哭出声,哭了片刻,突然站起来,鬼使神差地跨过栏杆。“公主,期期来陪你。”就纵身一跃,坠入池子里去。
水一下子将她淹没,铺天盖地的冰冷包围住她弱小的身体,直到渐渐没了意识。
岸上有人在叫她,“期期,期期——” 是杨文骋。
“期期,期期——”水底下也有个人在叫她,声音好熟悉。她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水底下一大片花园,开满了牡丹,无数蝴蝶翩跹,花丛中有人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