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荷包

　　 啪！

　　 孙独眼一条右臂一伸，早把老茵儿给扶助，没让他倒下来。

　　 “老茵儿叔！”后边墩子也看到了这一幕，目眦欲裂，一声吼从嗓子眼迸出。

　　 弃了纤绳，墩子三两步冲过来，把老茵儿牢牢的扶住。

　　 “不碍事儿……”老茵儿脸上带着笑，声音低得吓人。

　　 “我草恁娘的老茵儿，你这是把老命也拼了啊？墩子，扶好你老茵儿叔，这老东西，刚忙那会儿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使劲儿太猛，怕是伤到肺腑了。草恁娘的还真是不要命了啊！”孙独眼破口大骂，老茵儿只是笑着不答声。

　　 刚刚那会儿狂风之下官船倒退，老茵儿拼死了也拉不住，心急之下真是用劲太猛，现在风一停，他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疼，一口血就喷出来，已经是落下内伤了。

　　 “孙叔，我们拉的是官家的船，船上是江南道的贾大人。”

　　 墩子牢牢扶助老茵儿，向孙独眼解释说道。

　　 孙独眼脸色一凛，也是不骂了。

　　 官家的船和拉货的船终归还是不一样，真出了点岔子，老茵儿这帮子掉脑袋虽说是不会，肯定要担不小的干系。正因为如此，刚才那么凶险，老茵儿都要拼命。

　　 “老茵儿，你一帮子人要活命，你自己就不活命了？”

　　 孙独眼看了老茵儿一眼，轻叹一声。

　　 “墩子，老茵儿哪天死了，埋在什么地儿，跟我说一声。”

　　 “要是过不下去了，找你孙叔！”

　　 拍了拍墩子的肩膀，孙独眼招呼自己帮子兄弟一声，也不再管老茵儿这帮子人，向南大步离去。

　　 这世道，谁又帮得了谁？

　　 风是停了，雨要下下来，还得一两个时辰。

　　 凭着墩子这些人，把船拉过黄河不算什么。过了黄河，这大运河的水逆流就成了顺流，也就用不上这些背青龙的了。这趟活儿也就算是完成了。

　　 过了黄河往北，大运河连通的是通惠河，沿途也用一些湖泊里边的湖水，水流都不大了。

　　 若是货船，载重多的话，还能用得上纤夫，而像是贾道庸乘坐的这三艘官船，吃水都不大，根本用不上纤夫了。

　　 可以说过了黄河，结算了工钱，老茵儿这帮子人就可以另谋活计了。还是得往回走往南走，有活儿就做，没有活儿的话，一直过镇江，到杭州，有的吃就吃，没得吃就要饭。到了杭州府，秋粮漕运的时候，官府还得征召大量的纤夫，那个时候一路向北，赚下过冬的口粮都没啥大问题。

　　 但是，这一路子走下来，怕是没有老茵儿的什么事儿了。

　　 老茵儿这次落下了内伤，不养上一两个月，根本走不了运河道。

　　 就是这一两个月，也得人照顾，吃喝上还决不能落下。

　　 运河道上背青龙的，赚口吃食就算是不错了，像是果儿这样饭量大的，连口子吃食都赚不上。老茵儿一病一两个月，谁能给他口吃？谁能照顾得了他？

　　 墩子是讲义气，但他有那么本事？

　　 他和果儿不吃不喝，怕也省不出老茵儿这一俩月的吃食。

　　 就算是能要饭要口吃的，老茵儿这伤，能不用药？

　　 真不用药的话，等烧起来了，一样是一命呜呼。

　　 怎么看老茵儿都是一个死字儿了。

　　 所以孙独眼嘱咐墩子，老茵儿过两天死了，埋在什么地方，好歹跟他说一声。这绝非是对头之间的诅咒，而是运河上讨生活的老辈人的准确预言。

　　 “老茵儿叔！”

　　 墩子紧紧抱着老茵儿，眼角滴下泪来。

　　 “墩子，把叔丢这儿，你们走吧。到了黄河结了钱，你拿叔那一份。要是有心，买张草席，给叔收了尸……”老茵儿低声喘息着说道。

　　 “叔，我背你！”墩子却是根本不管，一咬牙，把老茵儿背在后背上。

　　 “果儿，你把我和老茵儿叔的青龙背起来，跟着我走！”

　　 吩咐果儿一声，墩子背着老茵儿，一脚深一脚浅往前走。

　　 果儿看着木讷，却是一言不发，背起三条青龙绳儿，大步前行。后边帮子里的兄弟看到前边墩子背起老茵儿，也发觉出不对来。但既然已经走起来了，就绝无停下来的道理。他们也都是一言不发，紧跟着后头。

　　 歪嘴刘直起身子，五短身材的他挺着脖子，才能勉强看到前边的墩子和老茵儿。

　　 他口里边传出节奏欢快的号子，是“小寡妇住店”。却是不知道怎么的一股子苍凉。

　　 大风已经过去，第一艘官船上，贾道庸与苏广茂也露头出来，远远看到岸边墩子背着老茵儿，两人都没有说话。

　　 而后边第二艘官船上，贾家大小姐贾思晴也挑开了帘子，同样看到了岸上的这一幕。

　　 这一回，背青龙的帮子里边，再没人向这边望。

　　 似乎他们已经沉浸在歪嘴刘的小寡妇住店的号子声里边，似乎在小寡妇和贾家的大小姐之间，小寡妇更能触手可及那么一点儿。

　　 没了风浪，再难的河道倒也好走。

　　 天黑的时候，三艘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