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么大动静?”周皎疑惑不解,眉头一皱,望向一旁堆放的器材,语气不由严厉了些,“设备没事吧?”
高未然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设备没事,我摔了一跤。”
周皎定睛一看,他摔了一身泥,确实有几分láng狈。
“你,你没事吧?”
“没事。”说着,高未然提起了裤脚,他的脚踝被油灯烫出了红印。
周皎见状,说:“我带了外用药,你等等。”
高未然在原处站定,见周皎去而折返,手里拿着一管药剂。
她看了一眼伤处:“还好没破皮,你抹上,明早就会好一些了。”
她埋头细看,乌漆漆的脑袋在他眼前,高未然眼神往下落,见到了她头顶久违的发旋儿,她的头发依旧又黑又亮,那个发旋儿像一个浅浅的小漩涡。
他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摸一摸,手将出一半,周皎直起身来,把药剂递给了他。
“谢谢。”高未然若无其事地接过药剂,坐在帐篷外的木凳上,药膏涂上脚踝冰冰凉凉,像是芦荟,却有一股薄荷的清香。
他的皮肤白,红印便特别明显。
高未然好像瘦了一些,周皎望着他的小腿,默默地想。
“谢谢。”高未然涂完药,抬头将药膏还给了她。
周皎脸上一热,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好在只剩了一站油灯,黑灯瞎火,他想必也注意不到。
她假咳一声,接过药膏:“不客气,你早点睡吧。”
高未然起身,动了动脚踝,不太疼,见周皎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叫住了她:“周皎。”
“嗯?”
“对不起啊。”他脸上像是笑了笑,可是眼光黯淡,“见面这么多次了,我还没向你道过歉。”
周皎心弦抽紧,故作轻松地笑道:“你道歉gān什么,没什么可道歉的吧。”
他随之一笑,缓缓地说道:“我当时忽然就走了,没有来得及和你好好告别,我觉得很抱歉。”
寂寂然黑夜,山间并没有嘈杂的音源,清风和星空都默不作声,扑向油灯的飞蛾扑扑挥动翅膀,也只是扇动细碎的微弱轻响。
周皎不能假装没听见,她喉头轻动,尝到一股涩意,胸腔里经年沉淀的委屈,迷茫,千言万语,到头来不过就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可是,有什么好问的,她鼓起勇气告诉高未然她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自己,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听见自己轻笑了一声:“多久的事情了,我早都忘了。”她的语气轻松,说得平缓。
做得很好。
她暗暗鼓励自己,继续又道:“不早了,明天你们还要早起吧,我也要传数据,先回去了。”说罢,她却再不敢看高未然的表情,扭头进了自己的帐篷。
*
接下来的进度因为天气放晴而加快了不少,周皎集中jīng力把收尾的工作和数据尽快地完成了。一行人在二十五号便踏上了回程,下一次再来大行山,便是施工阶段了,和他们组的关系不大,但质检和数据调整都需要配合三建其他组的同事。
二十六号周皎调休,周源提议出门吃火锅,周皎叫上了许菲菲。
许菲菲本以为是她和周皎两人吃火锅,到了店里才发现,周源竟然也在,自己俨然成了一个特别亮的电灯泡。
“不是你俩吃饭,你叫我来gān嘛啊?”趁着周源接电话的功夫,许菲菲压低声抱怨道。
“你上回不是说你想吃火锅么,不是说再约么?”
许菲菲无奈道:“我说的“约”,和你这样“约”,是一回事么?”
周皎拉着她,不许她走:“来都来了,好好吃吧。”
许菲菲笑了:“你该不会是尴尬吧?”
“没有。”周皎矢口否认道。
按理说,她和周源又不是没有单独吃过饭,在家吃饭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但自从周源提出要正式jiāo往以后,周皎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他。
“行了,我不走。”许菲菲留了下来。
席上,许菲菲旁敲侧击,把周源里里外外问了个遍,她其实和周源不太熟,之前只见过几回,没怎么深入地聊过,说起来,读大学的时候,她见到的高未然的次数还要更多一些。
在她看来,周源和高未然是两类人,高未然性格外向,周源则内向一些。周源对于自己的事业和未来好像规划得特别清晰,这么多年来,他也一步一步地实现了自己的学术规划,是个靠得住的人。
饭后,许菲菲将自己的观察与体悟告诉了周皎。
许菲菲扬起眉毛道:“总而言之,突然消失,这种事情,周源做不出来。”
这种暗暗的比较,周皎听得明白。